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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7 0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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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广西南宁
(十)
被称为“书呆子”的小张老弟,到底从哪天开始,他即使迷于书时也会敏感?我不记得了。反正,祝君刚跨进他这间陋室的门坎,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的到来。
“祝君,那个咳得很厉害的孩子,我给治好啦。”
我们还未进屋,张由已经站起来叫道。他背着灯光,张开双手,向门口投来一个巨大的展翅影子。
祝君闻声,挣出挽住我胳膊的手,扑也似的跃到张由跟前,搂着他在房间转了几个旋,一面兴奋地喊:
“祝贺你,祝贺你,医生总比未来的艺术家强。你浇灌了一支祖国的花朵,我还未有什么给人们欣赏。我向你看齐!”
她双手扶住小张的双肩,仰望着刚被她抱住转的心上人。
张由得意地笑着,才越过她的耳旁看见我。他离开祝君,过来腼腆的招呼我。祝君也偏过头来对我说:
“荣姐,请原谅我们。高兴呀。那孩子咳了半个多月,可怜呀,咳得头都陷进双肩里。终归给你老弟治好了。”
“我老弟?我老弟治好别人的孩子,你高哪门兴?”我取笑她问。
“老弟是你的,男朋友是我的。小张,我这样说没错吧?”她挨近小张一步问。
小张却退到一边,拿了椅子给我坐说:
“姐姐,你介绍的这个朋友,讲话总有点漏风。”
“漏风?有道是,‘唇亡齿寒’,从我嘴唇说出来的话漏风,你难道不感到牙齿痛?哈哈哈……。”
这笑声,就不止祝君一个人了,张由和我也笑起来。房间还是不变的简朴房间,此时充满了快乐的生气……
我们笑着说呀,说呀。我说老弟不会自理生活。祝君说他胆小,不敢爬医学论文的坡。小张呢,多半是我们轮流取笑的磨心。
笑够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老弟要送祝君,祝君笑着说,“手无缚鸡之力的保镖,今晚有荣姐同行,你免了。”
她挽着我的手,在秋天的夜里徐徐地行。夜空中,开始椭圆的月亮光辉,照得群星无精打采,一些星星黯然失色。正在开放的桂花,飘出淡淡的清香。祝君似乎也成了夜静的一个分子,她不说一句话,紧紧地依着我,使我没有了丝毫的孤独。她如此沉默,是少见的。我忍不住问:
“祝君,你不赞美这秋夜景色啦?”
祝君若有所思地缓缓答:“夜,是一种美。静,更是美中的精灵。如果,没有一丝光,要用画笔来表达这个充满生命的夜世界,将是多么的困难呀。这时,黑色的剪纸,比色彩的描绘更易接近真实,但那算什么真实呢?难道白昼的五彩缤纷,此时就不存在了吗?只要心里明白的人,都是明白的。所以,世界上那么多人奏起了《小夜曲》——舒伯特,托赛里,德里戈,古诺,托斯蒂,海肯斯,海顿等等的《小夜曲》。是啊,音乐比绘画更容易表现夜色,它可以在人们的心间,从悠悠的低八度开始,渐渐地提到深思的中八度,甚至可上升到令人激动的高八度,你也不会感到吵耳,你仍觉得是一种宁静的美,因为动人的旋律,使你在夜中看到了生命,听到了跳动的心。”
祝君用温柔的低语,向我倾诉了这么一段长篇大论,当时对我是高深莫测的。然而,从她深沉的声音,我看到了,她也有深沉的情绪。大概,随着年纪吧,活泼的人也会变深沉的。半晌,她又说:
“爱情,确实是一种美的享受,我深深地体会到了。现在,还有人反感拥抱,厌恶接吻。但是,有谁在自己热爱的人面前,一旦感情菁华,不迫切地需要爱抚和被爱抚呢?包括那些对此表示反感和厌恶的人,我不相信他们一辈子就不拥抱过,他们就没有过丝毫接吻的欲望吗?除非他们不是人。人的感情一披露,那是情不自禁的呀。荣姐,你以前也有过这番经历,难道你当时,就没感到甜蜜吗?你现在好象也属于反感和厌恶的人了。”
从叶缝漏下的灯光,落在歪着头问我的祝君脸上。我本来不想发言,但她等待我的回答,我就启动一下玉口吧。
“怎么说好呢?祝君,那种亲昵,对我就如饮得过量的烧酒,陶醉时有一种朦胧迷离的快感美感,醒来却感到头疼,反胃,令人作呕。”
“不不不,荣姐,那是你找错了对象,拿错了杯。你当时有快感美感,可见你是真意喝下的敬酒,而不是罚酒的呀。不不不,荣姐,你以前说我小,我看你也幼稚啊,荣姐,你心房也只有一间,但里面空虚得很,渴得很,但不能渴不择饮,不能送上哪杯就喝那杯呀。不不不,荣姐,干吗要喝醉呢?你听过《祝酒歌》吗?‘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激情不能成为发酵缸,适可而止,干吗要喝醉呢?荣姐。”
我不再回答,更紧地靠着她走,听她继续说下去。
“小张身体虚弱,看到他有这种富贵病,还清贫刻苦地阅读业务书,我就于心不忍。我真想时刻都抚摸着他问,医生,你懂得生命吗?你简直不懂!我却为他治好儿童的生命而感动,感动得去拥抱他,亲他,啊啊,我激动地发现,他在我的拥抱中笑,兴奋地吻了我,他的生命再也不是一潭死水,我感觉到他的热血在流动,我相信爱能对他的病有好处,于是,只要一高兴起来,我就用最热情的温柔去体贴他,已经成习惯了。以后你还会见的,荣姐,你不会说我轻浮太甚了吧?”
她两只在黑暗中也晶莹的眼睛,望着我问。我能说些什么呢?是的,以前我见过昏迷过两次的张由,如今脸色好多了,不正是因为祝君走进他的生活吗?我说:
“你们爱吧,祝君妹妹。”
“荣姐,你呢?”
我沉默。
秋夜并不太寂寞。深长的人行道上,行人如浮云地慢慢移动。宽阔的大道上,车如箭飞。和祝君走在一起,我仅仅感到她的幸福,我的呢?没有尽头的,连成片的桂树枝叶,低悬在我们的头顶。
我看到祝君和张由的拥抱,已经不止一次了。不知为什么,我为自己感到有点悲哀。一种想法油然而起——我应该离开她和老弟了。我要再一次,去寻找能够播种的彼岸。我归宿的彼岸在什么地方啊?夜,也许是一种美,却太无边无际了……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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