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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7 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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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广西南宁
(六)
自足可以安宁,少思也求得清静。但是,生活决不是固体铁罐。生活总在变,在膨胀,在分裂中繁衍,在淘汰中延续。
六个故乡人组成的一座异乡礁石,在各奔前程后土崩瓦解了。“四条汉子”相互比着家族颜色,先后离开山区这个广阔的天地,都被招工回了城。剩下我和祝君,继续留守在空了大半的集体户住房中。
两封信同时到我手中,我谢谢邮递员。在邮递员消失在村口时,我还向挡住他身影的那片竹林挥挥手。
我搁下肩扛的刮子在想,为什么我们村有这么多的竹丛,让我看不到远方,这些竹丛都是青绿的不变色。抬头看去,四周是指天傲立的高山,将小山村与外界断开,我就被屏蔽在这山中,一片片冬云,依着山峰歇息。
冬天收工总是这样早,带着的刮子在水渠上三刮两刮,就收兵回朝。踏在走玉了的石块村道,听到农家的吆猪叫鸡,看得见徐徐的炊烟袅袅升起,条条炊烟升到半山腰的同一高度,便沿着怀抱小村的群山横绕一圈,形成了一个青色的大环烟圈,罩在小山村上空。
“这么晏才回来,相思啦。”我刚跨入门,已经生火煮饭的祝君就笑我说。“哦,是满叔的信,快拆开看看吧,宝贝,我最最亲亲爱爱的,哈哈,顺便看火,我去摘菜,今晚加两个荷包蛋。”
祝君挎上篮子,行走如蹈地欢快出了门。
我坐在小灶边,往灶里加了一根柴,火熊熊地窜起橙色的苗苗。是火光映红了我的脸,还是我的脸自己发烧?我不知道。
我掂掂两封信的重量,到底先看谁的呢?有一封信是张由老弟寄来的,他已经是医院的大夫,对他有如此的工作,我做姐姐的也放心了。此时姐姐心里的私事迫切,老弟,你就原谅姐姐先委屈你一次吧。
我将老弟的信暂时揣在怀里,先开了阮文光的信。我小心地拆信封口,还未取出信,就下意识地摸摸曾被他吻别过的嘴唇,......润润的一股甜到心里的异味......这个电器厂的新工人,骄傲的王子,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呢?“我最最亲爱的......”,他的第一封来信,就是这样开头的——我给祝君看过。
我和祝君,已经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特别是“四条汉子”调走后,我俩更是体贴着过日子。那期间,因为集体户住房没有了男子的方便,在小妹妹画人体素描时,我还给她当过临摹的裸体模特。
那时,祝君常是一面画,一面对我赞口不绝。如俏皮地说:“哇,我的天,鹅蛋脸,长睫毛,丰乳嫩,腰腹细,臂围圆,腿修长,荣姐姐,以前我在爸爸的艺术书上看到的人体美的标准,全在你一身了,好一个窈窕身材,哪个要能做我荣姐夫,真是三生有幸哩,哈哈哈......。”
我看看饭还没沸滚的锅,拨了拨大火,然后喜滋滋地取信纸出来,往膝头一摊开——什么?“董荣同志”,怎么是这种语气?不是开玩笑吧?我赶忙往下看,越往下看,越看得急,后来简直是一目一行地刷刷掠过,最终还是没有看完,已经是头晕目眩,我不得不紧闭双目,内心在打战。
......多么美妙的句子,安慰中的安慰,怜惜中的怜惜。过去都是幼稚的,是的是的,幼稚的!不是要分开,现实实际已分开了......对,现实!我进厂后,已有人追求,正准备接受......他有人追求,不得已......原谅......!
我摸摸被第一个同辈男子吻过的嘴唇,那股回味长久的异味,令我作呕!若不是我的牙齿咬紧那把信纸捏成一团的手,也许我就象得了胃癌的人一样,会将肚子里的一切全都喷射出来。
我的双肩被抓住,被猛摇,祝君在呼唤。我没有力量睁开眼。
生活对我是够“公平”的了,我再也没有看重它。然而,我看重爱情,看重激动我心的初恋。难道我不是真心实意插上幻想不灭的双翼,才在被一个异性的亲吻后,又主动地凑嘴唇过去的么?要是吮着你的嘴唇吸来吸去的人,一转脸就视同路人,那你还算是什么东西?是禽兽,是畜牲!
我的精神崩溃了,任人摇,任人唤,如一具麻木不仁的衣架饭囊。最后,我遭到一记脆脆的耳光,我火了,睁大眼睛怒吼:
“好啊!祝君,连你也敢打起我来了!我该打!再来两下,再来打两下呀!”
祝君笑了笑,“你到底醒过来了。”她赶紧把有焦味的饭锅端下灶,再坐上菜锅,放了菜后,她才拿来一张草凳,坐近来说:“荣姐,刚才你发什么病?可吓坏了我。不打你一巴掌,你还没醒呢。现在看你又好好的,该不是病吧?或者满叔有什么不幸了吗?”
“你自己看吧。”我把那纸团给了她。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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