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绑定手机
|
楼主 |
发表于 2006-4-7 02:5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西南宁
(七)
张由老弟呀,只要他一翻开书,就着迷,不在乎什么三九严寒,什么星期三晚上休息,什么星期天散步,全忘啦,就是少吃一两餐饭都行。那些书在他眼里,就像艺术家看到诗情画意的大好山河,就像农民看到丰收在望的大片谷粒累累,令人陶醉,令人忘怀。
你看他对书专注的目光就行啦。但牛也需要卧草反刍,机器也需要抹油停车,何况他身患险病。然而,要劝他休息,谈何容易。后来,我才发现也可以是容易的。
有一天,他看了四小时的书,我忍不住一手盖在他的书上,厉声道:
“老弟,祝君是这样叫你看书的么?祝君规定你看书不超过两小时,你看了多少小时?”
张由惊望着我手指墙上的《丝张》图,哑口无言地把书收了。
真怪,一个对其他人可有可无的人,对某个人,却有如此强烈的力量。后来我一提起祝君,小张就老老实实地按时间表行事了。
祝君早已逝去,怎么仍给张由留下这么深远的魅力?张由正伏案写论文时,我在一旁边为他打毛衣边琢磨着。
那盏淡黄光的灯泡,几乎碰着张由的蓬松头发。他就这样看着一张张病例卡片,在空白纸上写呀写呀。有时,他握笔的右手停住,眼睛还没有离开稿子,左手就盲目地向桌左翼摸索,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桌左边并没有什么东西,当然他什么也摸不到。他掉脸凝望左面,好象失去了什么似的惆怅。他站起来踱几步,接着找出一张表看,再抽出几本书,继续伏案写下去。
第二天,我比他下班早,提前上小平房整理东西,看到他昨夜找的那张表上,列有每日写论文用的参考书目。下一次他动笔写论文时,我再没有光是织毛衣,而是照那张表找出几本参考书放在织着的毛衣下,只要他左手一伸过来,我就按表上的顺序,递给他一本书,他头也不抬地接过去,有时说:“你真聪明,这本就对了。”有时他说:“把第四本拿来。”他边说,边自顾地看或写,好象是自言自语,再埋头写下去。
“时间到了。”我把手中一本参考书,掩在他的手稿上。
“你画好……。”张由笑吟吟地抬头起来,才醒过来似的,收住笑语说:“姐姐,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祝君,晚上,她就是坐在这里画画的。”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立春已经过了。
是春天了吧,到处仍留着冬天的痕迹。
瞧,我还盖着被褥呢。
又是一个星期天凌晨,五点半,窗外还是一片雾黑。透过窗玻璃,可见一株还未吐出新叶的苦练树,光着丫丫叉叉的枝干,被晨风吹得嘎嘎地响。同一宿舍的女伴们,还在梦乡,我却要起床了。因为这天的注射室,轮到我值班。刚一掀开被褥,我打了一个冷颤,天还好寒,我快快地装束好出门。
街头,浸浸地如空气含着水,灰灰的薄雾在上升。东方已经发白。两旁的大楼各有风韵,拔地而立地一座接着一座,大多数的门窗还紧闭着。汽车出来奔跑的不算多,行人也少,最抢眼的,是一个个穿着秋衣秋裤,甚至穿着短裤背心的跑步人,这些人老中青都有,他们活跃在灰青色的大道边沿。东风撞着北风,还有小巷斜出来的细风,把伫立在路边的整齐树木,搅得哗哗的乱摇。
我两手插进皮衣口袋,绕道走到张由的那间小平房,叩响了门。
门开了,老弟开了灯,把还黑的室内照亮,原来他早已起来了,穿着红秋衣,蓝秋裤,脸上手上都蒸发着烘气,椅子上放着一对哑铃。
我爱怜地从他床上,抓一件毛线外套,丢给他披着。
“老弟,今天我去医院值班,等下七点半,你要自觉的去公园。”
“姐姐,今天我请一次假行不?”他淡淡的剑眉下,是一对小鹿般的请求眼睛。
“请假?哪个规定你这条制度?不准。”我嗔道。
“你行行好,荣姐姐,就这一次例外嘛,你知道,我经过这么多夜晚,眼看我的论文就要收尾了,你说我还能去公园散散步,还能去闲游散散心吗?姐姐,就准我这次吧,今天我一定要把论文脱稿出来。”
我心软了,若是太刚的祝君在场,她会不会答应老弟呢?我不是祝君,谁叫我是姐姐呢。我叹一口气,默许地说:“那么,你的中午饭,在哪里解决?”
“我准备好了,姐姐你看,刚才我出门一转,连开水都打好了。”
我看桌上,一只碗装着几个包子。我说:“好吧,但这些包子,你要热了再吃,晚餐我送来。”
“姐姐,你的班不是上到五点半吗?哪还有时间?”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老弟,再见。”
(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