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人，“嘛钟”的故事。。。

韦权才

      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个癫婆(疯女人)，大人小孩都管她叫“嘛钟”。她每天一大早就抱着一个枕头坐在学校门口的大龙眼树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的，谁也听不懂她在哭什么，笑什么，或者是说什么。。。
      有天中午，疯婆婆突然冲到教室里来，吓得我们四散逃跑。我们躲在窗外偷偷看着癫婆在讲台上非常娴熟地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截粉笔头，刷刷刷地在黑板上高写下满满一板“字”才罢手，然后将粉笔头一扔，有模有样地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好像她天生就是站在这个讲台上似的，没有一丝的不适感，之后，扬长而去。。。等确认她真的走出了校门后，大家才一窝锋地涌回教室，只见黑板上写满了我们当时谁也看不懂的拼音文字。。。管她拼音文字还是什么鸟语文字，反正当时我们一个个都被吓得灵魂出了窍似的，好几天上学进教室都觉得提心吊胆，好像这个癫癫嘿嘛嘛的女人把些什么不祥之气留在了这个教室里。好多年之后再翻忆此事，仍然觉得十分诡异。。。
      等到我们上了高小，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便再没有当初见到癫婆那样四散躲藏了。癫婆婆照样每天抱着那个枕头坐在龙眼树下，好像在等着什么一样，一边等一边唱，有时开怀地笑出声来，有时又涕泗横流，泣不成声。这个“嘛钟”最善哭了，她哭得极为哀婉动人，以致把城哭倒，把山哭崩，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而这一切在当时我们小孩的眼里就是癫癫嘛嘛，神智错乱情迷意乱的存在。即使是这样，她一点也不博得我们的同情。。。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感同身受，别想有人可怜你。。。
      我们高年级的几个熊孩子，就总是去抢她手里的枕头，疯女人也不甘示弱，常常把我们追到屋企追到学校把我们追得乌鸦鬼叫，上窜下跳，鬼哭狼嚎。。。  
      到了放晚学，回来就告诉大只人，今天在学校里遭到了癫婆婆的追杀，啍，心里愤愤不平的屌样。可爷爷不但不同情，还恶狠狠的把我揍了一顿，指责我自的叼奶不是个男人，连癫婆都虾。。。我有些不服气，不就欺负了一个癫婆吗？凭什么要挨揍？
      爷爷叹了口气，说，我给你讲、讲个故事，你想听吗？我愣了一下，木讷地点了点头。      
      事件的年代有些遥远，故事的起因也很老土。。。
      我们村里有个大财主，他的女儿爱上了一个长工的儿子。。。在那个十分讲究竹门对竹门，术门对木门的旧社会，这样突破世俗的婚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于是，女孩她爹逼着她嫁给邻村一位叫陈有财的大地主的残疾的儿子。而女孩发誓这辈子非长工的儿子不嫁。她爹没办法，只好把女儿锁进祠堂里，让她面壁思过，以此来阻止他们二人见面。到了夜里，女子偷偷跳窗逃跑，去会长工的儿子。自从那晚之后，女孩怀孕了。肚子一天天胀大。开始女孩天天穿着一块红围裙，并不那么显眼。可是，后来，眼看就要瞒不住了，姑娘找到小伙，决定私奔。不料被管家的儿子刘坏水告密，老爷一气之下，当着女儿的面，叫家丁将穷小子乱棍打死，抛入秤砣湾中，连泡都不冒一个。随后，又逼着女儿去拿掉腹中的儿子。因为他们全家都不会承认这个孽种。在经历了丧夫又丧子的大痛后，女孩彻底疯了。从那以后，女儿便天天抱着个枕头，光着脚，来到那棵当初约定的龙眼树下，焦急地等呀，等呀。。。一会儿疯疯癫癫地哭，一会儿又疯疯癫癫地笑。。。一开始家人还会把她领回去，可日子久了，全家都受不了她的癫癫嘛嘛，就只好听之自然了。多年以后，他们家道中落，一家人走的走，逃的逃。村里人都觉得她挺可怜的，会时不时接济一下她。她才能免强活到了现在。。。
      故事还没讲完，我早已唏嘘不已泪流满面。帮扒灰正宗狗屌出的，这么可怜的女人，居然还去欺负她！我等真的不配为人，简直就是畜盲！滴发瘟，滴死仔，班粪箕擁，通通都是吃屎大的。。。我擦干了眼泪又问，那他们叫什么名字呢？爷爷说，女的叫钟丝丝，男的叫罗文文。。。
      爷爷的话音刚落，窗外又响起了那个女人的歌声。这回我十分用心地去聆听，也终于听清楚了一一一
      “我≈爱≈你，我≈爱≈你，文文丝丝甜蜜蜜。。。你≈爱≈我，你≈爱≈我，丝丝文文甜蜜蜜。。。”
      。。。
      

小小小

可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