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绑定手机
|
本帖最后由 小小小 于 2024-9-29 00:03 编辑
准确来说,我的父亲是村里的头儿,也就是村长。但扛死佬这活儿,却是他的“第二职业”。在父辈当中,他排行第四,因此,人们都亲切地称他为死佬四。那时候,北流城西那片儿,山岗多,乱坟岗也多。城里人死了,大多都往那儿埋。
我爸年轻时,在医院附近的殡仪馆找了个兼职,说白了就是搬运死尸。这活儿在丧葬行业里可是香饽饽,工资高得吓人。别的地方一个月工资可能就1600,但我爸,一个月能挣40000多!这在当时的大城市里,都是想都不敢想的薪水。只要有人肯出钱,叫上他,我爸二话不说,立马帮着把尸体运送到指定地点。
要是哪家小孩不幸夭折或溺亡,通常用草席一卷,或者干脆拿个畚箕,把孩子往里面一放,担把锄头,就来到某个山岗上……
一天傍晚,我爸开着一辆三轮鸡(就是那种跟现在环卫车差不多的车)去跑活。这次运的是几个溺水的儿童,我们这儿叫粪箕儿。因为没棺材,就用草席裹着。正好从村里路过。那天我爸疏忽了,车忘了加油,就停在村头,回家提油桶去了。谁知半路被隔壁老王叫去家里喝酒。而我们一群混小子正在村头捉迷藏呢。
三哥突然发现我爸在运送尸体,就鬼鬼祟祟地对我说:“走,去看看。”
听说那几个孩子是横死的,在我们乡下,暴死街头或路上,横死水里或山沟的人是不能往家里拉的。最后决定叫我爸拉去城西的乱坟岗。他们的尸体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都浮肿了,里面都是水。只见三轮车上滴着血水,地上一滩污秽,就像倒出来的番茄酱,又腥又臭,吓得我们赶紧四散逃跑。
这时,三哥突然拉住我,说:“你要敢藏进三轮车里,咱们就赢了。”
我虽然心里有些畏惧,但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我心一横,咬着牙就翻身钻进了斗车里。只见这尸体上下都铺着草席,我把草席往自己身上挪了挪,盖上了,然后身体像筛糠似的紧闭着双眼,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乱动。
可恨的是,三哥这家伙只扒灰,已经串通了另外几个粪箕掘,看到我进去后,便坏笑着全都跑了。而我却浑然不知他们的叛变。
时间慢慢地过去,我在颤栗中竟然像死猪一样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老爸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打着酒嗝爬上驾驶室,发动三轮鸡起步就走。车子在乡间土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着。
该来的还是来了。行驶中车子一个颠簸,瞬间失控翻到了桥边的坑沟里。尸体和我同时滚到了地上。我面朝黄土背朝天被摔得七荤八素。老爸关键时刻还挺利索的,从车上一跃而下,晃晃悠悠地想下沟里抱尸体。可能是由于酒精上头了,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嘴里还嘟嘟嚷嚷着:“咦,这人怎么变轻了?”
我在老爹肩上迷迷糊糊地嘀咕:“看你这是咋开的车啊,摔死我了。”
老爸一愣,以为是幻觉,他眯着眼睛望着我。我一脸泥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们四目相对。老爸嗷的一声:“鬼呀!诈尸了!”顺手就把我再次扔在地上,转身就跑。慌乱中又被一块顽石绊了个狗吃屎。
我被摔得哇哇大哭,加上我也害怕,便使劲地忍着痛爬向我爹。他回头一看,一个黑乎乎的人伸手哭着爬向他,顿时老爸一边搧自己耳光,一边带着哭腔说:“大哥,都怪我,我不该喝酒开车,还把大哥您给弄进沟里了。求求大哥饶了我吧。”边说还边脱衣服,让"大哥"披上。
我隐约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随风飘来,想必是我老爹被吓拉了。
我从来没见过老爸如此失态的样子,哭喊着说:“老爹你这是咋啦?”
我老爹此刻哪能听清我的说话?一脚踹向我,嗷的一声跳了起来,骑着三轮狂飙而去,全不敢回头瞄我一眼。
老爸狂飙到了家里,一脚踹开大门,完全不顾身上沾满屎尿的裤子,直接就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还喊我妈快关门。任凭我妈怎么问都不吭声。
我不一会也跑回了家,拼命地敲着门。大门的轰隆声尖锐地刺激着老爸的每根神经。老妈对于这未知的恐惧也是忐忑不安。只听老爸在那嘀咕着:“这个大哥啥脾气啊?怎么还追家里来了?”
我最后见没人开门就翻墙回了家。开门的那一刻老爸仿佛世界末日般抱着我妈说:“我和王寡妇的事其实就一次,但我已经后悔了。我真的爱你。”说完还没等我妈有反应就嗷的一嗓子闭着眼睛就往外冲。
我刚进屋老爸就一脚飞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套迷踪拳。我趴在地上努力地哭着喊:“老妈快救我!”幸亏这是亲妈她听出来了是我的声音赶忙上前查看。最后我被辨别了出来,肿着一张脸。老爸呆呆地看着老妈,老妈红着眼睛看着老爸。当晚谁都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我被老乸(外婆)带去了外婆家,之后的半年都没有见过我爹。那段时间里每当我想起那晚的事情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想老爸肯定也后悔得不得了,毕竟他差点儿就把自己的儿子当尸体给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