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那天,景泰县常生村的村民都在忙着救人。附近的山上,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降温极端天气,参与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的选手们遇险。
常生村村民朱克铭在山上放羊时救下了六名参赛者,还将选手遇险这一关键信息传达给了村委会。
随后,村干部组织,村民集结,上山带路,救人。他们扛着棉被,扛着大衣,自带干粮热水,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常生村大约有60多位村民参与其中,很多人往返了好几次,用村民王建社的话说,“漫山遍野都是常生村去救援的村民。”
那些留守村子的人们,从家里带了柴火、韭菜、萝卜到村委会,让被救下的选手烤火,给他们做一顿热乎饭。村妇联主席周福芬记得,“村里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村委会等到了凌晨一点才被我劝回家。她跟我说,回家也睡不好,心里难受得很,自己也想上去帮忙。”
那一夜,常生村人彻夜未眠,家家户户的灯几乎都是一直亮到天明,等待也着急,“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5月22日晚,常生村村民正在村委会生火给被救选手做饭。受访者供图
<strong>“漫山遍野都是常生村去救援的村民”</strong>
越野赛进行的时候,55岁的村民王建社正在给家里种的玉米、苹果树施肥。
风突然刮起来了。
“外面的风大得在路上走不动,好像人要被刮走了,站都站不稳,加上下了点雨,我就回家休息了。”他没太在意这个大风,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娃娃变脸一样的极端天气在这边很常见。春秋冬季都会出现,“尤其风刮起来非常大,山上的风会比山下大很多。”
常生村的村党支部书记王忠是在22日下午三四点钟得到的求救消息。“当时朱可铭已经救了大概四个人,他妻子给我打了电话。我再给他往回打,电话就一直打不通了。”
常生村的位置在这次越野赛设置的Cp2到Cp3之间,离Cp2更近。这段也是这次越野赛中最困难的路段。白银消防救援支队队员告诉新京报记者,“大多数人刚过Cp1赛道,跑到Cp2之后天气恶劣了,所以大多数人在Cp2至Cp4处被困。出现问题的赛段在十五公里左右。”
村里一共有三个小组,得知选手遇险后,村委会马上和村里每个小组的组长开了个电话紧急会议,让他们及时通知村民们参与救援,同时通过喇叭将这个求助信息广播出去。
王忠记得,村里上去了好几批人,“大概有60多人”,主要是为了给救援队带路的。救援队人比较多,而村里实际上真正熟悉山路的人又比较少,到后来带路的人都不够了,以至于很多村民上去了又下来,下来了又上去。“说是叫身强体壮的村民上山帮忙,但是我们五十多岁的村民也都参与了救援。”村民们有的从自己家拿被子,有的帮忙扛着大衣,也有人从家里自带了粮食和热水。
那天下午六七点的时候,村民王建社在微信群里看到了集结救援的消息。“村里的大喇叭也广播了,大概告诉我们,跑越野赛的人们现在山上,需要身强力壮的村民上山给救援人员带路。”
听闻消息时,王建社的妻子也在身边。“她非常支持我去做这个事,也没说下雨天危险什么的,就喊我赶紧去,赶紧去。”他赶紧抓起外套顺着人流一起上了山。
这里的地形是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在村委会门口,几个村民攒到一个“小队”就出发,奔着几个山头前进。
王建社去的时候天气已经放晴了,风也停了。大概到半山腰的时候,王建社和一起去的其他五名村民碰上了需要带路的警察,他们一边给警察带路,一边帮着扛救援用的棉大衣等物资。
“我们对地形熟悉,走的是直路。平时别人用一个小时才能上去我们用半小时就能上去了。”但是那天王建社记得,山上因为刚下完雨,很容易摔倒,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路况陡得,甚至我们爬都需要两只手抓着石头,脚还得蹬着才能上去。”
王建社不记得自己用了多长时间爬上山,只记得已经达到自己最快的速度了,心里想着救援就来不及看时间。他们这个临时集结的“小队”救了两个人,并把他们送往了医院。
“漫山遍野都是常生村去救援的村民。”王建社说。 5月22日晚,被救选手正在村委会吃饭取暖。受访者供图
<strong>七旬老人也想上山帮忙,村民一起给选手做饭</strong>
22日下午四点多,常生村妇联主席周福芬接到了王忠的电话。她坐上黄河石林管委会的车就往村子里去。她到村委会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打开了电暖器,也架起了冬天的火炉。
周福芬丈夫尚生成已经开车从山上救下了四五个选手,送到黄河石林景区救护,后面被救的选手则被送到村居委会。离开景区之后,尚生成又转头赶往山上,帮助救援人员带路和找人。 “他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要找人。他转天早上七点多才回家。”
周福芬没有爬过那个山,她知道,车子只能开到山底下,摩托车也上不去,只能靠人一步一步往山上爬。“我之前就不敢上去,我丈夫和我说,带你上一回,你再也不敢上去了。”
当时从山上下来的30多位选手坐在村委会里烤火,他们身上只穿了短袖短裤,全身湿透了。“我看着那些选手实在是看不下去,感觉太可怜了。” 周福芬小跑着到村委会旁边的小卖部,和老板打了声招呼搬了两箱泡面就走,然后又回家拿柴火给火炉添柴。看着他们吃了泡面,她心里也好受了点。
下午六点多,想着后面被救下的参赛者来了怎么办,周福芬决定把火生起来给他们做口热乎饭。
她往群里一喊,二十几个村民拿着家里的柴火、韭菜、萝卜赶到了村委会。之前庆祝三八节用的大火炉还在村里的剧场里放着没拿走,她直接用三轮车拉过来应急。大家在村委会院子里把火生了起来。
六七十岁的妇女从家里也赶了过来,她们帮忙择菜、做饭、架火、生火倒水。周福芬记得,“村里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村委会等到了凌晨一点才被我劝回家。她跟我说,回家也睡不好,心里难受得很,自己也想上去帮忙。”当时大家都不知道新闻,只是在办公室一直等,期待有好消息。 5月22日晚,常生村村民正在村委会给被救选手做饭。受访者供图
22日晚上,村民罗维富雷打不动的作息改变了。平时十点就睡下的他,那天晚上十一点钟急急忙忙走出家门赶往山上。
从家出发的时候,罗维富的女儿从县城里打电话过来。“她天黑的时候就知道了越野赛这个事,给我打电话是想问问我怎么样了,她挺担心的。”他报了个平安,穿上了内衬有一点绒的保暖衣,就带着救援人员一起上了山。
虽然风停了,但是夜晚的山还是比中午要冷得多。罗维富点着灯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了山,路上家里人担心得给他打了五次电话,山上的信号不好,他只接到三个。
罗维富向导的工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结束了,他回家时已经是23日凌晨四五点了。他记得,那天夜里村里人几乎都没怎么睡,回来时家家户户的灯还都亮着。
周福芬记得,回来最晚的村民,到家时已经接近23日中午十二点了。“把我们村这些人累坏了。当时上去的人说,哪能感觉到累啊,只是感觉到着急,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遇到这么大难了,谁都会这样做的。”
新京报见习记者 郭懿萌 实习生 兰涵 陈玖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