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头毛两只牙齿

韦权才

      二叔公，旧时生产队里的记分员。四十出头，酒渣鼻，老鼠眼，大嘴巴，头发稀疏理个小分头。他给我们的印象是有文化，但不文雅！在人们心目中他就是个无赖。成天不做工，东逛西游不务正业，就晚上召集全队的人到他家里报工分。队里像他这样年龄的青壮年都去开荒种地，出大力气，来他这儿报工时了，任性一划中意就给5分。小孩和老人，没力气的，如给队里放牛，给分半，拾牛粪、捡狗屎之类，满10斤给半分。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凭自己的喜好，凭他的一支笔，乱绝给的。
      白天里，他总是游手好闲的，从村头窜到村尾，专门欺负小孩子的。小孩子们没有哪个不怕他，连左邻右舍也都得让他三分。我们怕是经常被他扯耳鬼呀，那是非常痛的。大人怕是他给的工分少了，个个是敢怒不敢言呀！我们孩子暗地里都叫他“二公子，二公子，三条头毛两只牙齿！”
      小孩子只要在屋边屋巷里闻到了他的声音，都会闻风而逃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夹路相逢。
      有一天，他在大屋厅的巷口子叉腰站着。我们几个小孩子从这儿路过，没有发现他，他撑开双手把我们截住不让我们过去。当时，我们中有个小孩手里拿着一个大蕃薯，我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分了吃，这二叔公就走过来问了:
      “手里拿什么来了？”
      “二……二叔公？”
      “问你手里拿的啥？”
      “蕃……蕃薯。”
      “蕃薯？什么蕃薯？”
      “黄肉的。”
      真倒霉啊，为什么有吃不在家里吃，干嘛要带出外面吃呢？这个小孩子本来是想带来给我们尝尝。这下好了，完了，完了。
      “喂，绝头屎，这……好吃吗？让我尝一口、让我尝一口！”
      “不给，就一个，还不够我们吃呢！”
    “护食？你……你们分匀不分众，吃了会肚子疼的！”
      “真就一个啦，已经有小孩子的口水了的，你一个大人了也不致于吧！”
      “不给是吧，不给就不让你们过去。”
      这时，我们怕他呀，拿蕃薯的小孩高高举着蕃薯说:
      “只准你尝一口！”
      “吸！”
      这死二公子便一口咬下一大截，“答、答、答、答”翻着眼珠子就吞下去了:
      “给你，拿住，不准跟大人说哦！”
      死二公子，抢小孩子的食还不准跟家里面的大人说，是什么道理？
      还有一次，我们仨小孩从树上摘蕃石榴下来，这是藏在树叶丛中唯一一个已经熟透了的又大又黄的红肉大宝贝。这时候，这死二叔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走过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小屁孩，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呀？”
      “蕃……蕃石榴。”
      “蕃石榴哦，我尝尝，让我尝尝！”
      “不给，就一个，不够我们吃。”
      这下好了，又遇上饿狼了。
      “喂，绝头屎，这……好吃吗？让我尝一口、让我尝一口！”
      “不给，就一个，不够我们吃。”
      “护食？你……你们分匀不分众，吃了会肚子疼的！”
      “我们辛辛苦苦摘下来的，就一个，已经有小孩子的口水了的，你一个大人的难道都不会放过？”
      “不给是吧？我要扯耳鬼了！”
      这时，我们都怕他呀，拿水果的小孩高举着手说:
      “只准你尝一口！”
      话音刚落，这死二叔一手就把蕃石榴抢了过来，老鼠眼左顾右盼，上瞅下瞄:
      “吸！”一大口咬去了大半过，“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翻着白眼儿就咽下去了。
      “给你，拿住，核都没有，记住，不准跟大人说哦！”
      死二公子，抢小孩子的食物，只吃剩点儿皮，还说核都没有，也不准跟家里面的大人说，真是坏透极了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