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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流侬谁最让人打心眼里服气,那指定得是二叔公。这老辈子人呐,说话办事儿,那分寸拿捏得稳稳的。就说他当年铺床垫那档子事儿,到现在街坊邻居提起来,还都直竖大拇指,传得那叫一个热闹。
那会儿,二叔公的儿媳刚生完娃没多久,单位催得紧,急着回去上班。家里孩子没人哄,儿媳就寻思着让二叔公帮忙,上床哄孙子睡觉。您想想,这公公进儿媳房间,本来就敏感,更别说往人家床上躺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琢磨琢磨——哪怕是亲孙子,那床毕竟是儿媳的私密地界,直接躺上去,心里多少得犯点嘀咕。
可二叔公是谁啊?那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啰我不是为他立人设他二叔公的“有分寸”是出了名的。就说那次新媳妇叫他上床,他慢悠悠踱到房间门口,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瞅了瞅那张床,突然一拍脑门儿,扯着嗓子喊:“等会儿啊!”说完,转身就往自己那老屋跑。
没一会儿工夫,二叔公就抱着个洗得发白的旧床垫回来了。儿媳在屋里瞧着,只见他猫着腰,动作轻得很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床垫往床上铺。一边铺还一边念叨:“这新床垫啊,有潮气,娃睡着肯定不舒服。我这老伙计,跟了我十几年了,软乎乎的,娃睡在上面,保准跟睡在云朵里似的。”铺好了床垫,他才侧着身子,慢慢悠悠地坐上去,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床沿上,离儿媳的枕头足有半臂远,那距离把握得,刚刚好,既近到能哄娃,又远到不越界。
这事儿啊,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几天就在镇上传开了。要是搁别人身上,早被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说成“扒灰佬”了。这“扒灰佬”在北流白话里,原本指的是公公和儿媳有不正当关系的丑事儿,现在虽说大多时候是拿来调侃,可终归带着那么点让人不舒服的暧昧劲儿。但轮到二叔公这儿,就连镇上最爱扯闲篇、东家长西家短说个不停的慕容大婶,都闭上了嘴,还一个劲儿地夸:“人家二叔公那才叫有分寸呢!你们呐,都学着点儿。哪像那谁家,公公和儿媳抢电视看,吵得整栋楼都不得安生,鸡飞狗跳的,像什么样子!”
其实啊,二叔公这有分寸的事儿,可不是头一遭了。早些年,文印室有个叫小张的姑娘(现在可就是二叔婆啦),被鸡眼折腾得够呛,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二叔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不能直接上手帮人家揉——毕竟男女有别,传出去不好听。他就借着“打雷天搓鸡眼”的由头,每到雷雨夜,就举着手电筒,蹲在文印室门口,等小张下班。小张出来时,他晃着手电筒喊:“小张啊,我这老寒腿犯了,走不动道,你扶我一把?”小张心善,就扶着他往家走。到了家门口,二叔公又说:“我这手电筒光太晃眼,你帮我照着脚,我搓搓鸡眼。”小张没多想,就蹲下来帮他照着。二叔公搓得仔细,可自己耳朵根子却红透了,连小张的脚踝都没碰过一下。后来啊,小张就嫁给了二叔公。镇上的人打趣小张:“你图二叔公啥呀?难不成图他保温杯里那枸杞茶?”小张听了,眯起眼睛,笑得那叫一个甜,说:“我就图他心里有杆秤,知道啥事儿该做,啥事儿不该做。跟他过日子,踏实!”
如今呢,二叔公的儿媳逢人就夸:“我公爹进我屋,永远都是先敲三下门,那声音不轻不重,就跟敲在我心坎上似的。他帮我抱娃的时候,手永远稳稳当当地托着娃的后脖颈,连娃的领口都不碰一下,生怕娃不舒服。有时候我下班回来,看见他坐在床边哄娃,那姿势,就跟尊菩萨似的,半点不越界。”您听听,这细节,比北流镇上新推出来的“红白事服务中心”的规定还让人服气。人家那服务中心规定婚宴不超过20桌,是为了防止铺张浪费,可二叔公呢,是把“分寸”这两个字,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成了他骨子里的本能。
北流的夏天,热得就像个大火炉,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地都烫得能煎鸡蛋。文印室里那台老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喘气。二叔公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路过,看见儿媳正抱着娃哄,一不小心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了。二叔公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了一把窗台。等儿媳抬起头,他早就退到三步开外了,还笑眯眯地说:“这窗台该修修了,别再把人给绊倒咯。”您说说,这哪是修窗台啊?分明是在修人心,修的是一家人之间那份温暖又和谐的关系。
现在啊,镇上的人说起“扒灰佬”这个词,谁都能搭上两句话,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可唯独说到二叔公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有些词啊,能随便乱用,可有些分寸,那是万万乱不得的。这分寸,就像一道无形的线,守住了,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守不住,那可就乱套咯。二叔公啊,就是那守分寸的标杆,他的故事,就像北流河里的水,平平淡淡,却滋养着整个镇子的人——教咱们知道,家人之间的温暖,不在于多热烈的拥抱,而在于那些“不越界”的小细节;不在于多动听的甜言蜜语,而在于那份“懂体谅”的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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