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和男友，我选择了工作。” 当爱情遇到996，会怎么样？

yanli

　　“我想现在、立刻、马上恋爱。”
　　属羊；大龄；工作忙碌。一切标签都让她认为自己处于相亲市场的最底端。金鱼今年28岁，是北京“后厂村”的一名产品经理，在微博上一则访谈视频中，她几次表达了自己想谈恋爱的愿望。
　　“我现在特别特别地忙，我觉得我就停不下来，……，我就像一个工作的机器吧”，金鱼在视频中坦白，“脆弱的时候想要有个伴侣，但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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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的机会也曾出现过，但在忙碌的工作下，距离成为了必须考量的因素，同城不同区同样是异地恋。金鱼曾在豆瓣上遇到过一个“合适”的男生，但对方在北京南城，金鱼在昌平回龙观，双方停止了进一步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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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或许是成千上万在生活中奔忙的年轻人的缩影。即便不是严格意义上的“996”，工作也占用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被不断挤压，恋爱成了一种奢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方面有了“懒得”谈恋爱的理由，一方面又在忙碌的缝隙中渴求关爱和温暖。
　　但是，“忙”和“懒”真的能够帮助我们长效抵御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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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剧《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的编剧野木亚纪子曾经写道，“我们每天都被掩埋在日常生活当中，即便遇到浪漫也只是碎片的瞬间而已，随着年纪越大，喜欢上别人这件事也会越来越难。
　　”
　　2015年的一项日本调查显示，在20-30岁的年轻人中，单身男女的比例分别达到了76%和60%，而“怕麻烦”是ta们给出的不谈恋爱的主要原因（Ushikubo，2015）。
　　事实上，早在2008年，日本总务省就有调查发现，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日本未婚女性的比例开始显著增加，如今已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有趣的是，在同年的另一项调查中，研究人员发现虽然单身女性越来越多，但她们结婚的兴趣却没有相应下降（NIPSSR, 2008）。
　　也就是说，单身数量的增多并不能反应结婚兴趣的丧失。
　　这些人可能并非是主动选择单身，相反，她们的情感状况与忙碌的工作之间关系颇深。2011年，Yoshida教授对40个从未结婚或者曾有过婚姻经历的单身女性进行了研究，这些女性从25岁到46岁不等，结果发现，她们中的大多数都主动报告，忙碌的工作不仅限制了她们的社交自由，还使她们丧失了社交的精力。
　　而近些年在国内，工作与爱情之间的冲突似乎也越来越尖锐，
　　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如何平衡爱情与工作。
　　为了探知忙碌的工作对爱情的影响，我们在KY粉丝群发起了一个小调查。
　　调查一共收到139份有效反馈，其中男性占32.37%，女性占66.19%，有85.62%的受访者年纪处于18-30岁之间。
　　调查发现，45.32%的人平均每天工作8-10小时，还有15.93%的人平均每天工作10小时甚至12小时以上。而标准工时是每天上班不超过8小时，也就是说，在我们的粉丝中，有超过60%的人可能正在经历超负荷工作。此外，35.97%的人平均每周工作6-7天，可以想象，ta们的私人时间几乎被挤压殆尽。
　　在单身的粉丝当中，有接近70%的人感到感情被工作影响了。其中，有20.22%的人因为工作忙碌不想脱单，47.19%的人仍然想脱单，但感到忙碌的工作使这个想法难以成行。
　　在具体影响因素当中，工作忙碌使自己“没时间（或精力）认识新朋友，或和潜在的对象接触”占比最高。也就是说，对于多数人来说，没用途径接触工作圈子以外的人，才是单身的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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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有伴侣的人来说，忙碌的工作所带来的影响同样不容小觑。超过55%有伴侣的受访人表示，自己的感情曾经或正在被自己或对方忙碌的工作影响，这当中约有2/3的人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关于忙碌的工作在哪些方面影响感情，被选择最多的两个方面是：“没时间（或精力）陪伴彼此”（45.32%）、“没时间（或精力）沟通，不利于磨合关系，或增添了新的矛盾”（39.57%）。
　　忙碌的工作或许正在将伴侣排挤出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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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忙碌对于性生活的影响也是比较明显的。
　　根据1994年Abe的定义，在一段关系中，如果性行为的发生频率少于一个月一次，即为“无性”（sexless）。在我们这次的调查中，有49.37%的人表示，工作忙碌时，自己和伴侣常常一个月过不到一次性生活。看来，对不少KYers来说，工作正在让ta们的亲密关系面临“无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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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时间接触、了解、相处，是现代爱情遭遇的普遍困局。
　　在工作的狭缝中，爱情变得难以生存，甚至陷入“无性”的泥沼，但这不仅仅是时间和精力不足的问题，现有的社会框架也加剧了工作与爱情的对立。
　　一方面，社会鼓吹爱与自由，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渴望基于爱情的婚姻，期待“不期而遇”的浪漫，而不是刻意安排、目的明确的活动，比如相亲；
　　然而另一方面，工作框限了人们建立关系的模式，我们在感情中的相处和进阶，仿佛变得越来越“程序化”。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难以接触真正的爱情，也逐渐丧失了经营关系的能力。
　　很多时候，我们不是不需要陪伴，而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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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尔斯泰曾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说，“如果一个人知道了怎样去工作和怎样去爱，那么在这个世界上，ta就可以活得很精彩”(Troyat, 1967, p. 158)，弗洛伊德也同样说过， 心理治疗的目的是让患者获得爱与工作的能力
　　(Erikson, 1963)。
　　而当爱与工作出现矛盾，面对“996”，不同人也选择了不同的恋爱模式。
　　模式一：
　　“不谈恋爱时我最自由，但也最孤独”
　　30岁，男，北京，数据分析师，单身2年
　　年轻的时候想过，自己每天这么忙，到底图什么呢？后来我明白了，其实自己根本就没得选。
　　两年前我还不是单身，但那个时候也是在“996”了，早上8:30起床，半夜12点到家，在基本没有休闲时间的情况下，女朋友以为我“死了”，直接“续了弦”。当然，这其中不仅仅有我忙的原因，再怎么加班也买不起三环的学区房，可能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分手之后我对“脱单”完全丧失了兴趣，996也没什么不好，对吧？起码能挣钱，还过得挺充实，每天撸撸猫、打打游戏、加加班，日子自由又自在，何必谈恋爱呢？
　　虽然偶尔在下班回家的途中，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来往的车流，周围楼里的灯光，也会觉得，“人生啊，到哪里才能找到另一个灵魂，跟自己一起抱着取取暖呢？”
　　模式二：
　　“眼前的工作和公司楼下的男友，我选择了工作”
　　24岁，女，上海，市场，分手3个月
　　大二的时候，我跟前男友在一起了，一直到3个月前，我们分手，这段感情持续了5年。
　　我工作很忙，他工作也不轻松，但他偶有空闲就会来找我。在感情当中，似乎他是更主动的那一个，其实我也并非不想见他，但在事业上升期，我不太受得了“一周一见”的频率，为此我们吵过很多次，事情也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没人愿意妥协。
　　我喜欢现在的工作，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并不是很突出，在如今的就业环境下，如果我不努力，就没办法升职，甚至可能被淘汰。与此相比，我可能忽略了他的感情，也可能是，在工作和他之间，我选择了工作。
　　分手前一天晚上，他来公司楼下等我，我却突然接到加班通知，有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必须马上处理，我忙到忘记了他在等我，手机静音，也无暇看微信。他等了我两个小时，我们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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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式三：
　　“我把女朋友拉来一起996”
　　28岁，男，杭州，UI设计师，年底结婚
　　对待爱情，我应该算是在“996”的模式下另辟蹊径了，我把女朋友“忽悠”来了我上班的公司。
　　虽然不是在同一个部门，但在一起真的方便了很多。硕士毕业后，我们异地了四年，直到去年年底，公司有个很适合她的职位，我们才终于不再两地分隔。她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原来虽然是我单方面“996”，但我们每天都会视频，哪怕只是开着视频，彼此不说话，各自处理自己的事。
　　我完全不想让她作全职太太，她有自己的职业规划，算是比较有事业心的那一种女生，所以当机会来临，我们一拍即合。
　　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观念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996”其实也没什么，虽然累了点，但你想要什么决定了你的选择。今年6月份我们付了首付，打算年底结婚，希望我们幸福。
　　模式四：
　　“想谈恋爱想到要疯了，但我毫无办法”
　　26岁，女，深圳，会计，母胎单身
　　上学的时候不想谈，工作了没有机会谈。我每天都很忙，在这种情况下，不仅累，也没有渠道认识新的人。感觉自己活的很“闭塞”，像在真空里，跟谁也没有联系，下班之后独自回到家，疲惫到只能玩玩手机、看看小说，没时间也没精力干别的。
　　曾有同事追过我，但不怎么合适，我一点也不想谈“职场恋爱”，上班已经够累了，又何必绑在一起累呢？如果分了手，那是换工作还是不换？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应该是无法接受这种状态的。过几年我可能会选择回家吧，这一阵看了部日剧《风平浪静的闲暇》，或许几年后我也会给自己放一个悠长假期，走出“水泥森林”，没准儿会遇到爱情呢？
　　而现在，城市那么大，人那么多，却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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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的调查中，接近一半（46.05%）的人认为自己可能因为伴侣工作太忙考虑分手。至于爱情与工作哪个更重要，有52.52%的人难以抉择，而在剩余47.48%的人当中，认为工作比爱情重要的却占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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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在成年人世界里，爱情永远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在物质条件和喜欢程度等因素面前，工作忙碌可能只是一个更加体面的分手理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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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忙碌的工作，似乎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需要爱情。
　　对有些人来说，忙碌的工作能够提供可量化的回报，填满生活中空虚的瞬间，是ta们安全感的重要来源，而在工作之余“照顾”恋爱可能意味着人生寄托的丧失。《纽约客》的专栏作家Surowiecki（2014）也曾直言，大部分人的持续忙碌，其实都是自己主动选择的。
　　这些人看起来沉迷工作、懒得恋爱，可事实上，ta们真的有表面上那么自洽吗？
　　Damaske等人（2014）的研究发现， 越来越多的人正把办公室当做情感寄托，他们不寻找生活伴侣，或者不投入太多精力在家庭中。因为工作能够让我们产生一种“被需要感”，它能使我们忙碌起来。而使得我们保持忙碌的事物，无论多么世俗，都令能我们的“存在感”/生命意义感得以存续
　　（Tsilimparis,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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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Gorden（2014）指出，在身体与心理长时间超负荷的工作下，人们很容易陷入情感瘫痪，即在人际间解读情绪的能力急剧下降，不能觉察到自己和他人的情绪需求。甚至导致伴侣、同事及家人朋友之间的失和，乃至关系的彻底破裂。
　　很明显，工作并不能够填补一切，更不能够代替陪伴。
　　把一切都归咎于工作忙碌，能够提供短暂的安全感，但在安全感褪去后，你所面对的还是虚无。
　　在我们的调查中，这一点似乎也得到了压倒性的印证。看到工作与爱情之间的诸多冲突后， 仍有92.81%的人感到自己虽然忙于工作，却依然渴望陪伴。
　　对于爱情来说“996”的工作模式只是一个自变量而已，它影响爱情，却不决定爱情。作为这个时代的一枚螺丝钉，也许我们别无选择，还是日复一日地被框限在工作的既定轨道上，但我们也应当意识到，没有人不需要陪伴，工作不能代替爱情，也并非爱情的唯一障碍。我们最终或许还是要走出去，有所取舍，找到能与自己产生联结的那个人，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就像村上春树所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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