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老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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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老广西”
    张淦侑
    在广东钦廉地区（今广西沿海北海、钦州和防城港三市，不含上思县），民间普遍流传着“老广西”这么一说。想来有趣，就闲话一番。
    每一个名称的由来都有其历史文化渊源，“老广西”也不例外。老广西，从地域上往大了说，涵盖今广西管辖范围（不计钦廉地区），这实际上是1965年之前的两广行政区划，再往小的说，在合浦（含今浦北、北海）一带，专指博白县。老广西，其实也泛指1965年前后的所有广西人，特指博白人。老博白人却也有称合浦人作“老广东”的。在这里，我主要讲的是代号“老广西”的博白人。
    作为“老广东”的一代合浦人，都是过来人，就是说当年两次把钦廉从广东给广西管辖，这两次瞎折腾，钦廉人都不服气，干嘛给你广西管？《合浦县志》也记载了钦廉民间当年有过三次反对广西管辖的大运动，发起和参与这些运动的除了本地人外，广东其他地区如湛江、茂名、阳江和海口等地都有。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反响呢？我祖父和父亲也是当年拿着广东原籍被广西管辖下的那一代人，根据他们的说法，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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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是语言风俗文化上的差异。合浦不论农村还是城镇，普遍通行讲廉州话（粤方言）；博白以客家人为主，讲崖话（客家话）、地佬话。虽然均属汉语语系、汉族民众，两地语言沟通上也是有一定困难的。特别是在传统节日风俗上，就更为明显。如就冬至节气，广东人就不过这个节、也不重视，但广西人（尤其是在桂东南一带民众）却对此极为重视，杀猪宰羊的，好不热闹。再说饮食，合浦人习惯了做地道的粤菜，博白人未必花心思来吃。而且，合浦的民间文化亲缘，以湛江、茂名、广州和海口等地居多。一条南流江、一座合浦水库，隔着的是两种文化，合浦盛行粤剧、博白遍演桂剧，看起来都是叫人费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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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历史问题十分突出。在近现代史上，民族冲突简直成了家常便饭。而在两广，矛盾则由岑春烜和陆荣廷统治广东后所引起，老桂系侵占广东地盘，在广东胡 作非为、生灵  涂炭、贪污 腐 败，激起广东民众和老粤系的不满、反抗，最终爆发了第一次粤桂战争，后以老粤系的胜利而结束，为新 粤系和新桂系的崛起奠定了基础。第二次粤桂战争实际上是蒋介石与李宗仁的战争，也称“蒋 桂战争”。1929年底至1930年初，李宗仁、白崇禧的桂 军第七军、第十五军联合粤系另一支反蒋部队 张发 奎部再次犯 粤。亲蒋的钦廉人陈铭枢、陈济棠令第八路军以合力击退张、桂军。当时正值中原大战，蒋介石不敌冯、阎联军，忙调陈铭 枢 的蒋光鼐六十师、蔡廷锴六十一师增援 津浦线，终把晋军打败，蒋介石为此下令将两师改编为第十九路军。纵所周知，李宗仁的 起家部队有很多来自玉林、北流和博白一带，而陈铭枢、陈济棠的嫡系基本是钦廉人、在“铁军” 第四军和十九路军布满钦廉人的身影。粤桂新军阀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也引起了合浦与博白两地的民间纠葛，在后来的宁粤分裂、福建事变、两广事变，广西对广东隔岸观火，更是把这种民间纠葛推向极致，哪怕是淞沪会战、徐州会战，广东人对广西人的激愤情绪也没有改变。到了文革，“老广西”就有了把柄，常常使“老广东”应接不暇地被批斗。据广西公安厅调查显示，现合浦、浦北和博白三县交界处，民间收藏 或自制的枪 支弹药在广西要数第一，而且社会治安形势也较为严重。这确实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历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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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土地纠纷依然存在。在现合浦、浦北和博白三县交界处的合浦公馆镇、浦北石埇镇、博白龙潭镇，是纯客家地，民风刁蛮但又人才辈出，其不乏史上江洋大盗、风云人物，实在值得研究。但越是如此，矛盾也越多。客家人“仗势欺人”的地方很多，倘家族出了有权势的人，家族一般都有依仗权势的倾向。而这一带人，主要来自“老广西”博白，因为人多地少的缘故，侵占“老广东”合浦土地，必然引起合浦人的不满，所以现在还有不少“老广西”认为他们是有“海”的 。前不久，广西公安厅组织上千警力秘密突袭合浦县白沙镇，打黑扫恶，算是个例子。
    其实，迄今为止，钦廉地区民间百姓对广西管辖还有疙瘩，特别是经济发展的落后，更增添了这种不满情结，广西自治区成立五十年、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最贫穷的中国沿海地区要算钦廉一地了。相反，钦廉与广东文化的归属感却是亲密的，现广东人也最容易接纳在珠三角奔波的钦廉人，不少在珠三角早期发家的钦廉人，是这种亲缘文化的受益者之一；我小时候是在东莞长大的，今年暑假又再过去深圳，当地人听我讲的粤语口音竟断定我是湛江人，可想而知。
    “老广西”的称呼随着时代变化，也变了味儿。以前的“老广西”，根本就是鄙视，在我印象中，被称作“老广西”的人没一个生活是好的，九十年代拐卖过来给合浦人作老婆的妇女主要来自百色、河池以及云贵等少数民族地区。现在的“老广西”，只是一种风俗文化的分野，如同八九十年代的珠三角人，看到讲普通话的人就叫他“北佬”，“北佬”一词渲染着极致的偏见色彩，认为北方人（包括不会讲粤语的南方人）很“衰鬼、邋遢”，就是“睇唔起佢哋”；在文化上，合浦人觉得博白人是“广西的”，可现在，合浦人拿着的身份证印有壮语文字。而那些称我们作“老广东”的博白人，嘴上竟添了几分可爱。
    建设北部湾经济区，观念先行就极为重要，而且广西千万不可再自闭家门、盲目自大独做空空如也的“西南出海大通道”美梦。温家宝总理在10月4日视察广西沿海时强调得好：“国内区域合作要立足华南，联合西南，面向东南，以加强广西与广东合作为重点，积极承接珠三角和粤港澳地区产业转移。”解放思想，更新民风，融合文化，都是摆在“老广东”和“老广西”面前急切解决的问题，记住，是“立足华南”、“以加强广西与广东合作为重点”，实际上也就是要妥善处理历史的文化的地域的共性与个性问题。北海、钦州和防城港，湛江和海南岛，都要加快经济一体化进程，这样才能更好地推动两广的和谐文化建设，促使民众丢掉传统落后的观念，纳百川、靡四海。
    “老广西”历经蹉跎岁月，在与“老广东”的融合中，坎坷风霜。不论是再造“新广西”还是“新广东”，人人都不要忘了“两广一家亲”。
    2008年10月20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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